思绪回笼,男人深吸气,压下胸膛的躁动。
容迟渊下意识摸出根烟,喉结动了动,只含在唇间,解一解瘾。
自从有了孩子,他就很久没抽过。
*
江鹿坐到后半夜,就没了意识。
做了很长一个梦。
梦里她站在一块巨大的玻璃前,玻璃的另一头是一片汪洋大海。
沙滩之上,女子搀扶着一个少年的手,在与她背道而驰的方向走。
江鹿大声喊着他们的名字,用力拍打玻璃,拼命奔跑,寻找着玻璃的边际。
她像被关在一个巨大的瓶子里,寻不到出口,也触碰不到他们。
忽而,女人和少年回过头,沾着海风气息的两张幸福笑意,冲她扬了扬手,像在道别。
然后,二人渐行渐远,消失在她的视线之中。
江鹿哭着在梦里喊出妈妈和哥哥的名字。模糊的睡意里,有人在擦拭她眼角沁出的眼泪。
那人在耳边低叹,夹着一丝无奈,熟悉的馥郁气息,沉沉浓厚。
*
再醒来时,江鹿躺在卧室里。
窗帘紧闭,暖橙的夕阳斜映进来,卧室之外,宋屿和栗秋在外面交谈的声音,隐约有鲜汤的醇醇香味涌来。
她推门出去,摸着脸上的泪痕,怔怔望着天花板出神。
思绪回笼到残酷的现实里。
妈妈在太平间被裹着白布的身形,阴影般在脑子里挥不去。
但她最后的记忆,是被一道温热臂膀抱了起来,有人将她的脸枕在了膝盖上,长指颤抖抚去她的泪,耳边是轻沉的叹。
容迟渊。
脑海机械性想起那个人时,眼中焦距回溯,光一点点浮现。
她猛地掀开被子起身,忍着强烈的晕眩,冲出房门,然后咚咚咚往楼下而去。
栗秋围着围裙在尝汤,见她下楼来,一脸讶然:“你醒啦?”
宋屿则坐在桌前,面前一台笔记本电脑,敲敲打打在工作。
掀眸看到她那慌里慌张的模样,他平静起身,伸手探她的额头:“怎么样,哪里难受吗?”
江鹿只紧紧盯着他们问:“谁把我送回来的?”
宋屿说:“是我,那天正好在医院值班。”
“不是,不是你。”
江鹿摇了摇头,神情不稳,眼眸却格外地坚定,“我记得他身上的味道,是容迟渊。”
“容迟渊他没有死,是不是?”
栗秋与宋屿互望了一眼,彼此眼神交流着事,藏不住江鹿。
宋屿拉着她手腕,让她坐下,平和地规劝:“江鹿,你听我说。容迟渊是没死,受了重伤,至今还在疗养。”
她呼吸一颤,坐在椅子上失了力气,一颗心像打翻了无数瓶瓶罐罐般,五味杂陈。
宋屿读着她的表情。
两个都是她刻骨深爱的人,失去一个,活着一个。
虚惊一场的安心,与失去赵田静的痛苦交叠在一起,扭曲着她。
他不愿刺痛她,却还是提点道:“但是,你应该知道,这和你已经没有关系。”
江鹿胸口深处狠狠揪了一下,无声在他面前掉着眼泪。
唇侧是笑的,不知是苦涩,还是解脱:“我知道。”
“知道了,就把眼泪擦干。”
宋屿温和,看向旁边不忍红了眼的栗秋,“秋秋煲了汤,喝一点暖暖身。”
*
有宋屿和栗秋的陪伴,江鹿的情绪没之前那么糟糕,但也不说多好。
葬礼的事宜在安排着进程。
最后,定在了周日的早晨。
情绪不好,睡眠不足,每天能做的事非常有限。
除了带女儿,和殡仪馆联络,以及看看资料,一天过得也算充实。
只是偶尔会在电视新闻,或是超市里听起年轻人在议论起他。
听到他的名字时,胸口还是会震颤一下,随后宋屿的那句话就像魔咒似的,出现在脑海里: